很沉的Lychee

【盾冬】倒带·上(复3后,小中篇HE)

Summary:在这大地上我们只过一生,然而可能过了不止一次。

*续复联3结尾,三章左右,中篇已更见章末

 

 

没有什么比酒精和女人更能慰藉一个士兵刚下前线的灵魂。如果你向美国大兵说这话,一百个人里有九十九个人会举双手赞成,剩下的那个保准姓罗杰斯。

美国队长史蒂夫·罗杰斯,血清把他吸引女人的魅力放大了远不止四倍,却好像忘了放大他面对姑娘的勇气。开始时大家都乐意怂恿队长去跳舞,把桌子拍得震天响:队长!快去吧,别让人家久等!然而队长总是有一百个理由:会议啦,报告啦,物资啦,巴基不见啦要去找找他,等等。后来大家就不再起队长的哄了,转头去吆喝巴恩斯中士,不过内容发生了一些变化:中士!你少跳一会,给我们留几个姑娘吧!

今晚的寻欢作乐暂时还没有进行到女人的环节,因此史蒂夫还在人群之中。他坐在吧台,面前放了一大杯啤酒,细密的白色泡沫溢出来流到桌面上。旁边的杜克已经喝高了,大着舌头给史蒂夫讲笑话。史蒂夫从头到尾就听清了两个字儿,一半是由于杜克吐字像嚼着冰块,一半是由于身后唱歌的士兵有个好嗓门。但他还是笑了出来,因为本来就是高兴的时候:无论是活着回来,还是聊天喝酒。

一片欢声笑语的气氛里,只有一根针绵绵地扎在史蒂夫心上:巴基今天下午发烧了,到现在还躺在楼上的旅店里。他要是在的话,或许就能给自己翻译翻译杜克的笑话了……史蒂夫这样想着,晃了晃脑袋。然而杜克却不讲了,趴在史蒂夫肩膀上小声嘀咕:我看到了……嗝,一个人,坐在那边,好像巴恩斯中士啊!

这回史蒂夫倒把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。但这怎么可能,巴基这么快就退烧了?他为什么不来找自己?

史蒂夫微微坐直身子,面前酒柜的玻璃门上划过那人的面容,真的是巴基——史蒂夫略微疑惑地回头,然而那位置上已经空了,只有半扇门还在微微摇晃。

“啤酒送你了。”史蒂夫把杯子朝杜克一推,起身朝那人离开的方向追去。

 

巴恩斯发现史蒂夫肩膀微动的时候,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跑。倘若真是二战时的巴基,他的反应不会有这么快:因为他虽然拥有出生入死磨练出的战士直觉,但那都是关于打仗杀敌的。如何潜藏在暗处、关注和推测目标的一举一动,在最微妙的时刻做出最精准的选择,这是杀手的直觉。

这具身体仍然充斥着高热时的昏沉,加之他刚刚“复活”,脑海中一团乱麻,即使能认出这是二战时的纽约,却不敢相信他真的又站在这片土地。巴恩斯有太多、太多的问题,不能以这种状态面对史蒂夫,所以他跑了。

他跑得简直毫无章法,万幸没有跑进死胡同,也渐渐回忆起了一些路线。而今天刚下过雪,泥泞的地面脚印纷杂,也为他争取了不少时间。巴恩斯绕了一段路,又重往旅店跑去,他要赶在史蒂夫之前回到房间里。

他一边跑,一边努力睁眼打量周围。一切都是再真实不过的、20世纪四十年代的纽约。而他上一次清醒的时候还在瓦坎达的密林里,中间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昏睡,醒来就到了小旅馆的床上。床头放着吃空的药盒和半杯水。巴恩斯以为自己在做梦,或者来到了死后的世界,显然他的金属胳膊没有和他一起去见上帝。然而他推开门,踏上外面的楼梯,楼梯没有凭空消失;他下楼拐进酒馆,歌声依旧来回飘荡。他看得清身旁人额头上的汗珠,非常清晰,巴恩斯从没做过这么清晰的梦。

然后他看到了史蒂夫。

重又气喘吁吁地躺回床上的时候,巴恩斯想,或许一开始就直接睡上一觉会是个更好的选择。不过现在只是出去多跑了一圈,没有了金属胳膊,哪怕在高烧的情况下,这一圈也轻快得可以忽略不计。

不幸的是,他的头现在可是比金属胳膊还要沉,眼皮也很重,身体内部仿佛藏了一整个西伯利亚的寒冬,不得不把被子裹得更紧些。他想再分出些脑子思考,然而陷入黑暗的一刻他同时陷入了睡眠。

 

史蒂夫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。床上鼓起一个包,巴基乱糟糟的头发从里面钻出来,眼睛紧闭着。史蒂夫走到床前摸巴基的额头。虽然他的手不比温度计,但他总觉得比下午更烫了。

他没追到刚才那个人。慢了半拍,出门几乎就已经找不到他的身影,只有酒馆门口被踩成一滩泥水的雪。但他还是不死心地追了一段,直到彻底确认失败为止。

史蒂夫在巴基床边坐了一会儿,又把外套脱下来,盖在巴基身上才走。

 

巴恩斯第二天是被饿醒的。天已经亮了,房间里空空荡荡,床头柜上只有昨天剩下的半杯凉水。他应该是半夜退的烧,早上把厚被卷出来的窝挣散了,上面盖着的外套滑下来,领子贴在他的脸上。巴恩斯在衣领内侧找到了S.R的缩写。他睡下时还没有这件衣服,史蒂夫果然又来看过他。

昨晚隔得太远,又只能看到史蒂夫的后脑勺,巴恩斯还没有和这个时代的史蒂夫打过照面。他几乎要记不清二十多岁的史蒂夫什么样了。当然,肯定和瓦坎达的那位修理一下鬃毛后的模样相差无几,但整体感觉总有些差异。

巴恩斯又把衣服翻过来,拎起第二颗纽扣仔细端详。还是史蒂夫衣服上原装的那颗,这样看来他们还没有成为恋人关系。一会见到史蒂夫要注意举止……巴基在心里翻来覆去地强调了几遍,然后对着天花板开始认真地梳理自己的记忆。

虽然在曾经的很长一段时间里,他的记忆总是靠不住,仿佛也从悬崖上掉下去摔成了碎片,又被崖底的河流冲走了大半。好在后来史蒂夫和苏芮帮他做了康复治疗,巴恩斯本人的记忆大部分都被拼凑起来了(冬日战士的记忆则仍有很多不可逆的损伤)。把冬兵的部分刨去,他的记忆基本是连贯而完整的,一直延续到瓦坎达的大战。

接下来的事情就仿佛一卷顺序播放的录像带突然被按下了暂停,然后倒带、重播——巴恩斯又回到了四十年代的纽约。周围的一切仍旧井然有序,只有他自己像个走错了片场而一头雾水的演员。

更糟的是,没有导演指导他在这时碰见史蒂夫该念哪句台词。史蒂夫上楼的脚步很轻,显然是怕他还在睡,进门时也只先探进了一个金色的、毛绒绒的脑袋:“巴基,你醒啦?”

“刚……刚醒。”巴恩斯装作迷糊地清了清嗓子。史蒂夫左手托着面包和煎蛋,右手端着一杯牛奶,只得用宽厚的肩膀顶开房门,再拿脚后跟把门阖上:“吃早饭吧。还烧吗?”

“应该退了。”巴恩斯说完,眼睁睁地看着史蒂夫放下东西、凑近、跪到床沿,俯下身拿他的额头贴上自己的——“嗯,是退了。还好,要不明天你就没法和我们一起动身了。”说着娴熟至极地吻了一下他的脸,直起身来替他端牛奶。

巴恩斯愣住了,仿佛吻他的不是英俊的史蒂夫,而是掀了面具的红骷髅。史蒂夫吻他的姿态仿佛已经吻了千百次,可是他刚刚才摸过那颗纽扣,黄铜平扣严严实实地缝在胸前,不是他粗糙拙劣的手艺。

而在他的记忆中,纽扣之所以会坏,是因为在米兰作战结束的那晚,他喝多了,半夜翻进史蒂夫的房间,对他说了一些并非好哥们之间会说的话,然后扑上去就想做一点并非好哥们之间会做的事。史蒂夫军装还没脱,板正地穿在身上,擦枪走火的时候纽扣就遭了殃。

说实话,这些巴恩斯自己基本不记得了,都是第二天史蒂夫给他复述的。他听得面红耳赤,为了掩盖只好大声嚷嚷:扣子掉了我给你缝还不行吗!他虽然技术一般,好歹也是差不多地缝上去了,细摸才能摸到线结和针脚。

所以巴恩斯才以为,纽扣没有被缝过,他们也就还没有去过米兰,他和史蒂夫之间就还是好友关系——但这轻巧的一个吻把他的“以为”轰然推翻。巴恩斯终于发现自己彻头彻尾地糊涂了,要他再杀一次纳粹毫无问题,但他不想再做一次冬兵。

无论如何,早饭还是要吃的,吃饱再想也不迟。巴恩斯埋头咀嚼,史蒂夫则披上外套,走到窗前把窗帘拉开一条缝,向外看了看:“巴基,昨天接到一个紧急军报。”

巴恩斯正在喝牛奶,“嗯”了一声。史蒂夫仍看着窗外,手上一颗一颗地系纽扣:“有佐拉博士的消息了,他可能会随一列货运火车前往布拉格。昨天下午开过会,决定原定明天去雅典据点的计划改期,我们先去截这列火车。”他说完转过头来看着巴恩斯,看向他的战友与爱人,怀着对未来一无所知的温柔。

巴恩斯垂下头去放杯子,杯底磕在桌面上,在安静的房间里仿佛命运的敲钟声。他说:“好啊。”

 

在雪山上的潜伏点往下看,滑轨遥遥地与铁轨重合,被陡峭的山壁和悬崖伶仃地夹在中间。巴恩斯想起在科尼岛强行拉着史蒂夫玩的云霄飞车,当时豆芽菜吐了个昏天黑地,那高度与这相比简直不值一提。他差点就要拿这话逗史蒂夫了,因为对方皱着眉头一脸严肃,仿佛有些紧张。

但你如果知道故事的走向,就不会再在非关键情节提心吊胆。巴恩斯在行动前仔细回忆了这段身为中士的最后时光,试图寻找一个通往大团圆的万全之策。然而他只能设计自己的行为,敌人是不可预测的,史蒂夫也是,即使他知道悬崖下等待自己的是什么,也不可能为了逃避而置史蒂夫于危险之中。加上巴恩斯又不知道可以泄露多少天机,自己和自己对局,最后也只得出随机应变的结论。

他从这千头万绪中提出来一根线,拿来打发行动前的时光:“史蒂夫,明知很难得到好结局的事情你会做吗?”

“什么事?”呼啸的北风几乎将他的话音吹散,史蒂夫向他凑近了些。

“比如,打一场差距悬殊的仗,或者向一个不可能的人表白……”巴恩斯边说边装弹夹,自己都快笑起来。他在常规弹夹之外又想办法往其他地方多塞了几个。

“会的,”史蒂夫答得倒很正经,“只要是我必须做的事。”

“对,你一直是这样。”不知道布鲁克林多少个小巷子里都有你流的血。“……我也是。”

他们开始调试滑杆,准备行动。史蒂夫在巴恩斯前面出发,巴恩斯紧紧盯着他深蓝色的圆头盔,脚下毫不含糊地助跑,腾空,滑向一个无比漫长的冬天。

 

巴恩斯觉得自己坠落的时间有点太久了。他准备好迎接那一瞬的剧痛,剧痛却迟迟没有到来,他仿佛失去了意识。

接住他的也不是盖着冰雪的冷硬山石,而是一张……单人床。他是脸朝下埋在枕头里醒来的,没有一颗石头会这么软。巴恩斯先侧耳听了听周围的动静,确认房间里没有别人,才费劲地翻成正面朝上的姿势。

只消眼睛转一圈巴恩斯就认出了这地方:他在布加勒斯特暂住的安全屋。一间仅容一人居住的斗室,所有门窗都用报纸封上,因此不论白天还是夜晚,屋里总是昏暗的。

房间里没有电视,他更不会用手机,所以巴恩斯仍然不知道他在何年何月何日——他长叹一口气,爬起来去找他的笔记本。

他差点忘了自己的铁臂,起身的时候趔趄了一下。命运没有给巴恩斯第二次选择的机会,他本来还想过掉下去之后找个地方了断算了,像个普通而光荣的士兵一样,再被追授一块烈士勋章。但是还没等演出进行到那一幕,他就被带到了新的剧场。

巴恩斯从冰箱上取下笔记本。为了帮助自己更好地收集信息,他会隔三差五地在本子上记些东西,也会标上日期。本子上的时间跨度已近一年,看来自己的罗马尼亚生活已经快到尾声。巴恩斯又翻了翻里面夹着的剪报、照片,然后猝不及防地,在最后一页看到了点新鲜玩意。一首诗。

来,吻我吧,吻吧, 

吻得疼痛,吻得嘴唇出血, 

心的泉流是滚开的水, 

它不需要冷静和理智。 

 

大杯的酒一饮而尽, 

不用管有没有我们的份, 

你懂了吧,我的爱人, 

在大地上我们只过一生! 

……

没有落款日期,最后几个字还异常潦草,仿佛是匆忙写就的。巴恩斯反复看了两遍,确认是自己的笔迹。但他从没读过这首诗,当然也写不出来这样的诗。巴恩斯又想起来前天早上(对他来说就是前天早上)史蒂夫自然而然的那个吻。

有些事绝对与他记忆中不一样了。巴恩斯合上笔记本,将它放回去。——但有些事仍然不可改变,就像他的铁臂。巴恩斯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,那句诗在他脑海里来回滚动:“在大地上我们只过一生!

他拿了点钱,打算出门买张报纸。

 

TBC.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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